第四十二章 花开无果假潇洒(一)-《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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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雨赶紧站起来去倒茶,严青霜进内室推了个椅子出来。楚云汐没想到施佳珩会来,脑子刹时一片空白,手脚也乱了,她突然很羡慕别人都能自如地干着自己该干的事,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呆呆地不知做什么才好。
别人都正常地与施佳珩打招呼,唯有楚云汐低着头站着,他便知趣地不往里进,只挑最外面一张椅子坐下,而她坐在最里面,正好与他对着。
众人坐定,林日昇这才把水沉璧的隐情和昨日在圣上那里碰壁之事,毫无隐瞒地都告诉了大家。
施佳珩一路行来,热的一身是汗,边听他说着边大口吹着手中的茶水,等他身上的汗被院中的凉风吹干之后,林日昇也把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他稍稍地抿了一口,入口还是烫,便放下杯子,看着他和陈思雨两人愁容不展的样子,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以我看两位不用太着急了。水沉璧大可收好,这情也不必求了。请细思此案,此案背后乃是另有深意。”
他的笑容和话语像穿越层层乌云普照万物的阳光,一扫连日来的大雨阴霾。
楚云汐对他的话极为赞同,不禁接口道:“我也觉得怪异,大理寺每日只是如例行公事般提审犯人,查不出结果便择期再审,似乎有意拖延时日,此案是皇上亲自御批,却未限结案时日,想来圣上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自顾自说着,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似乎是在跟他交流,也好像是自言自语。
施佳珩听她说话时忍不住望向她,而后又快移开目光,望向林日昇那张充满希望的脸:“正是。此案时隔数年,早已定案,却又被翻出来重审查,且此案往大了说是谋害圣君,往小了说也就是丢了一件贡品,全在于皇上。皇上果然当了真,将顾朝珉都下了狱,却又审而不定,对于其他涉案之人只是随意审审或羁押,也不去追踪水沉璧的下落,可见皇上审查此案,意不在查出水沉璧之下落,亦不是要为二人定罪,而是借力打力之计。”
陈思雨听出了些门道,急忙问道:“怎么说?”
经过施佳珩一提点,楚云汐心中已明白了九分,脱口而出道:“是了,圣上是囚禁两人以作人质。”这次她没克制住,正巧与他对视。
这次他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对,云汐一语中第,正是如此。皇上扣押顾朝珉和陈老爷乃是两个意思。扣押顾朝珉就有三层含义,一是向顾辰施压,楚孝廉执掌朝政十几年,崔、韦等门阀士族被一一剪灭,顾氏一族迅崛起,顾辰年迈也算是对皇帝忠心,进退有度,守臣子本分,但顾氏枝叶繁盛,宗室众多,他焉能约束周全。遂有顾湘兼田,顾沙强征,顾审私藏,顾洲贪墨,不一而足,这一装一桩一件件涉及顾氏的大案一旦彻查势必动摇国本,扰乱朝纲。这些年来朝廷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已经经不起大乱了。皇上抓顾朝珉是为了逼顾辰去处理,这矛盾就从群臣之间转到了他们顾氏宗族内部。二是便是消减太子的势力。让太子督办顾湘侵田案是圣上最为高明之处,既避免君臣矛盾激化,又是考验太子。太子若是秉公执法,必然引起顾氏宗族不满,削弱两方关系,若是有意庇护,自然又失去皇帝的信任。皇上正是拿此事试验太子呢。”他的目光温和而有力,却像一根根钉子一样,将她的钉住。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着他,此刻她觉得自己更傻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他的话只听进去了一半,她的眼前模糊了,头脑也不听使唤地像喝醉酒似得阵阵昏。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听什么,仿佛一只受了感召了僧侣崇拜地望着面前挥洒谈论得佛陀。
“至于这第三。”施佳珩说的有些口渴,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便也是要给太宁长公主出气。驸马一案是顾朝珉主审,驸马被贬到蛮荒之地,染病死了,公主安能不动怒。想来那封书信也是公主的主意,这也是为什么时隔两年多,那封信还能畅通无阻地进入皇上手中的原因。”
他分析地头头是道,众人均叹服不已,尤其是林日昇,这些盘根错节的朝堂和皇室的纷争纵使他抓破脑袋也是绝对想不到的。此刻他才明白皇帝话语间的隐意,才明白自己昨日对皇上的进言是多么的天真可笑。
施佳珩环视众人继续侃侃而谈:“太子心腹莫不是是与太子沾亲之人,外戚乱政是大患,这么做也是为了削弱外戚势力,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外戚是要用,但不可不管。太子的东宫右率卫已外调将领来担任,便是明证。”
陈思雨震惊之余更感憋屈,恨道:“这么说我爷爷是陪太子读书,无辜被抓,不过是皇上的一招棋。”
施佳珩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不,抓你爷爷也是皇上的算计之一,其用意却在别处。”
陈思雨奇道:“我爷爷既非朝廷中人,亦非顾氏宗族,又不懂朝廷大事,抓他一个本分商人做什么?”
楚云汐了然一笑,点头道:“对啦,可是你爷爷有钱啊,皇上抓陈爷爷,是为了逼你,让你拿陈氏的巨富家产去赎。佳珩,我说的对吗?”她竟不自觉得张口反问施佳珩,待她惊觉,脸上笑容一僵。
施佳珩却很高兴,赞同道:“对,正是这个道理。朝廷每年岁入最多不过五千万两,大都千万两上下,有时甚至还不足千万两。这些年来东南盗寇肆起,西北拓跋有再起之势,北方雪灾,南方洪灾,西南又生地震,灾民遍地,军饷拮据,又兼官员**,到处都需用钱,如今朝廷分派给百姓的赋税已是太祖建国时三倍有余,若再征派恐生民变,若是要保全百姓,就只能从你们这些有钱的大商户下手。陈家是江南富,若能以体恤国艰之名义带头捐献家财,我猜不出一月,陈老爷子定然安然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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