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无数种-《画中的薛定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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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佩的双手掌心有着相同的“十”字掌纹,她很认可直觉,女人把它称之为“第六感”。它们和木星丘上“x ”一起证明虞子佩有着超越眼耳鼻舌身这五种感官之外的感受力,人们通常管这种感受力叫作“直觉”,或者“第六感”。阿希在她的朋友中进行过一个统计,发现十个人中有九个多多少少都有这种第六感。这充分说明了一个现象——人以群分,这些人像鲸鱼一样向外界发送着电波,寻找吸引他的同类,和同类的人相处有着许多方便之处,至少可以省掉很多口舌,他们通常不需你作什么解释就信赖你的感觉而不刨根问底。
基于水瓶座希望把一切理性化的倾向,将直觉理性化成了自己的一个沉重负担。对于直觉这个东西到底在个人的生活中应该给予什么样的重视,值不值得重视,如果重视应该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一直是虞子佩的难题。
关于直觉在生活中的典型例子是白衬衫事件。
有一个时期虞子佩非常热衷于白色的棉布衬衫,热衷于穿,也热衷于买,看到白色衬衫就要据为己有。这种衬衫穿起来干净简捷,伺候起来则十分麻烦。首先在盛产炎热的曼谷它一天就脏,最多穿不过两天,再者它需要手洗,要它白又不能使用含氯的漂白剂,洗干净要在阳光下晒干而不能阴干,最困难的是要熨烫平整,因为是立体剪裁的时装样式,前后都是随形的折皱,没有长期的实践经验很难熨平。基于这么多原因虞子佩倾向于把白衬衫作为生活中的奢侈,对自己的奢侈。这十几件白亮亮,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衣服她总是亲自洗涤,然后送到外面的洗衣店熨平。说了这么多大家一定明白了,白衬衫甚至体现了她对生活的态度。
有一天虞子佩偶然在老城区的巴黎春日新天地商城买下了一件样式质地都堪称一流的白色长袖衬衫,而且价钱合理。当时从商城穿过实属偶然,虞子佩已经约了人七点钟见面,在六点五十二分的时候看到了这件衬衫,在四分钟之内把它买了下来,走到新南饭店的大堂正好是七点整,那个约她写剧本的泰影公司的人正在大堂里转悠呢。
写剧本的事纯属没谱,不过虞子佩觉得不虚次行,因为买了这件衬衫。晚上回到家,把它拿出来扔在床边的椅子里,准备明天送到洗衣店去熨。“3690.”从衣服上把标牌剪下来的时候,虞子佩看着这个价钱,有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他们把它熨坏,他们会照价赔偿。”
第二天下午她把白衬衫送到洗衣店,男店主正忙着,他的小男孩在洗衣店的台阶上跑上跑下。
“小心一点,不要弄脏了。”虞子佩嘱咐他。
“放心吧。”
“这太脏了。”虞子佩看着他的工作台,白色的垫布已经变成了灰色。
“我会挂起来熨的。”他保证说。
虞子佩对把这白得一尘不染的东西留在别人的脏衣服边上感到不放心,但也只得如此。
晚饭的时候她去取衣服,他才刚刚熨好,从衣钩上取下来给我,通常她是交了钱就走,从不细心打量,因此还丢过衣服。但那天出于奇怪的不安,她把衬衫举到眼前检查,马上就发现了领子上醒目的蓝色印迹。
“这是什么?”
发现了第一处,又发现了第二处,第三处,都在领子的显要位置。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让你小心一点吗?”
“我怕弄脏了,我是挂起来熨的。”店主很委屈的样子。
很快虞子佩在他的蒸汽熨斗上发现了同样的蓝色印迹,店主伸出手去蹭,被烫得猛地收回手。
“小心!”
“是复写纸。”他说。
是他开票用的复写纸被熨斗烫化,然后印到了衬衫上。
“我不是说了让你小心嘛。”虞子佩语气平淡,实际已经气昏了头。
“我把它洗干净,能弄掉,拿去漂一下就行。”
“不能漂。你不看洗涤说明吗?上面写着‘不能氯漂’。”
“氯?氯是什么意思?”
“总之,还有英语,写着‘不能漂白’。”
“白的,白的应该可以漂。你明天取吧,反正我给你弄掉就是。”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衣服拿走。
虞子佩拿着衣服走回家的时候沮丧万分,那沮丧是如此巨大,不像是弄脏一件衣服造成的。那是什么造成的?
——是直觉。
对,她有直觉,她掌心有“十”字,她食指下面有“x ”,她知道这件衣服会有麻烦,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又怎么样?她并不能避免,她并不能不使它向坏的方向发展,她无能为力。她一定会把它送到洗衣店,一定是那家洗衣店,而那家洗衣店的店主一定会把复写纸放错了地方,或者把熨斗放错了地方,最终这件白衬衫一定会被弄污了领子拿在她手里。
这是白衬衫事件引出的另一个命题——宿命。
如果相信了掌心的十字代表直觉,也就相信了宿命。
打着“3690 ”的衬衫标牌还扔在桌子上,那天晚上,虞子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清洗这件无辜的白衬衫。她用了各种方法,用含酶的衣领净,用含光效因子的洗衣粉浸泡,用柔软的刷子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地刷洗,她不是在洗衣服,她是在跟宿命作战。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她不抱怨,水瓶座的人生便是如此,永不抱怨,一切的一切都要由自己亲手挽救。就算它已经一踏糊涂不可收拾,也要作最后的努力。
但是直觉,直觉才是一种奢侈,比每天要换的白衬衫更甚。
后面我知道了,那天傍晚我站在街角等秦无忌的时候她在害怕什么,但是她无能为力,就像直觉对白衬衫无能为力一样,直觉对她即将遭遇到的爱情和痛苦也无能为力。
那天她们去了艾伦普尔吃韩国烧烤。
出门之前虞子佩对自己说:“你到底怕什么?一次普通的艳遇罢了。”
怕就怕不是!
虞子佩隔着吱吱作响的烧烤盘给秦无忌讲了一个小人物的温情故事,他说不错,问她还有吗?虞子佩说没了,自己不善于写喜剧,她顶多善于插科打浑。
他说就先写这个吧,先把故事大纲写出来,他去把钱搞定。
“也帮不了你更多了,过一阵子我得关起门来写东西了。”
“那公司呢?”
“我不想管了,我不是干这行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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